第二章身世

    将两个小孩交给王管家安排吃住,王叔是清潇派的管家,负责清潇派的上上下下,他是个忠厚老实的仆役,大家都很信任他。

    当沈思秋将两个小孩交给他时,他那满脸褶子似菊花的脸激动起来,“清潇派终于有徒弟了。”

    说起这个,沈思秋想起如今的清潇派,人丁飘零。

    原身师傅还在的时候,清潇派有三个徒弟。

    大师兄沈雪阳,二师姐沈夏凉,三师妹沈思秋。

    现在为何只剩下沈思秋?

    这事,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。

    一个月黑风高之夜,破旧的土庙里传出一声啼哭。

    原因是一个身怀六甲的江湖女魔头在躲仇家的时候羊水破了,迫不得已隐藏在一处不起眼的破庙中生下一个女婴。

    而女婴正是后来的沈思秋。

    夜里路过的清潇派掌门沈修权听到婴儿啼哭,还有一道奄奄一息女子的声音,当下停下脚步,走近破庙。

    不想一见,他居然看见江湖上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朱倩倒在血泊中,而她的身旁是一个嗷嗷啼哭的女婴。

    朱倩虚弱地睁眼,她余光瞥见有人走进来,连忙使劲护住怀里的女儿。

    “要杀便杀,不许伤我女儿!”她放出狠话,结果抬眼一看却是清潇派的掌门沈修权。

    “怎么是你?”她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。

    江湖上凡是正派见到她都要以除掉她为荣,而清潇派也在正派之中,但清潇派也是唯一从来没有对她下手的门派。

    所以一直挡我者死的朱倩不以清潇派为敌,她认得清潇派的掌门,他是个心善之人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沈修权想说的是她生下的孩子将来怎么办。

    她好像只剩下一口气吊着,懂得些医术的沈修权看出朱倩大概命不久矣。

    朱倩也知道。她咽下一口苦涩,道:“我虽杀伐众多,但孩子是无辜的,估计今晚要亡我,我死后你能帮我将孩子送到某个尼姑庵,让她平安长大吗?”

    她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地盯着沈修权,沈修权目光微微低垂,避开她恳求的眼神,却已心生恻隐,只是……

    “孩子的父亲呢?”他问道。

    听到这个,朱倩遽然身子一震,一副瞬间苍老的模样。

    “……孩子的父亲……已死。”她像是很艰难地说出来,说完后身子一动不动,仿佛死去。

    怀里的女婴仍在啼哭,响亮在寂静的晚间。

    沈修权突然感应到脚下地面有轻功跳跃的动静,不用猜便知道是追杀女魔头的仇家将要来临。

    “朱倩。”这是沈修权第一次叫她的名字,“你的仇家……”

    话语却在朱倩突然垂下的手停止。

    沈修权倾身几步在她鼻下探息——人已没了呼吸。

    他深吸几口气,脱下外套,包住从她怀里抱下的女婴。

    脚下的动静越来越近,沈修权快步离开破庙,走在竹林间时不小心碰见元宗派的掌门谢一尘。

    谢一尘一身白衣,端的是一尘不染的气质。

    俊美的面容听到沈修权怀里的婴儿啼哭出现了波动。

    他问道:“谁的孩子?”

    谢一尘是追杀朱倩的仇家之一,万一被他知道这是朱倩生下的孩子,孩子的性命难保。

    沈修权只好道:“我妻子生的孩子。”

    谢一尘一听,“哦?”

    “怎么大晚上抱着孩子出来?”

    “这是我的家事。”意思是你不要多问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元宗派与清潇派无冤无仇,他犯不着寻沈俢权的难处。

    “你见到女魔头吗?”谢一尘一副慵懒姿态,双眼却盯住他。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沈修权很快回答,竹林里阴风阵阵,他怕耗得太久追杀朱倩的其他仇家会越来越多,遂他道,“我妻子还在等着我,沈某先告辞了。”

    谢一尘没有强人所难,他没有阻止沈修权的离去。

    那个孩子——谢一尘远远望着沈修权离去的身影,半响,他转回头继续往前走。今晚的目的只有一个,便是杀掉女魔头朱倩——他的心梗了一下。

    沈修权没有将女婴送去某个尼姑庵,他选择把女婴留下。

    为了避免外面的人发现朱倩诞下的女婴进而报仇,沈修权对外宣称是他妻子所生的孩子,并且已征得他妻子的同意。

    他为这个可怜的孩子起名为沈思秋,她出生在秋天,“思”是不要忘了自己的亲生母亲。

    在沈思秋八岁那年,不幸的是被谢一尘发现她的身份。

    当晚,谢一尘潜入清潇派要掳走她。

    沈修权阻止。

    “你就这么恨朱倩?”

    谢一尘“哼”了一声,说道:“人人都恨那个女魔头,便是她死了,也恨!”

    “放下仇恨,不可?”

    “绝不!”

    沈修权见无法劝阻谢一尘,只能放手一搏,与谢一尘打起来。

    谢一尘武功高超,不是沈修权能敌,很快沈修权败下来。

    沈修权捂住自己的胸口,往地上吐了一口血。

    这一日,谢一尘强行掳走沈思秋。

    多年后,沈思秋被放回清潇派,已成亭亭玉立十六岁的少女。

    沈修权以为谢一尘会杀死朱倩的女儿,可他没有,反而是把她养大成人,再送回来。

    但是发现沈思秋被中了花毒。

    一问才知道,谢一尘已死在一个月前。在死之前他让亲信偷偷将沈思秋送回清潇派,没想到的是居然有一天他的亲信会背叛他,在送回的途中,对沈思秋下毒。

    花毒毒性恶劣,十八岁必亡。

    沈修权觉得对不起沈思秋,八岁那年没有好好保护她,现还让她中了花毒。

    每当沈思秋花毒发作时,他都很痛心。

    痛心之下暗暗用自己的生命延长沈思秋的寿命,随之他便撒手人寰。

    师母也随他而去。

    逐渐没落的清潇派变得更加冷清。

    大师兄沈雪阳和二师姐沈夏凉都是捡来的孤儿,他们觉得沈思秋害死了他们的师傅。

    且沈修权在临死前还把掌门信物——一枚玉扳指给了沈思秋,即沈思秋从此以后成为清潇派的掌门。

    一心想要当清潇派掌门的沈雪阳心中愤慨,他认为沈修权不应该将掌门之位传给沈思秋。

    毕竟沈思秋是女魔头之女,是反派,与正派水火不容,怎么能当正派的掌门?

    沈思秋佩戴了玉扳指,木已成舟,已成定局,沈雪阳愤愤不平离开清潇派,他不服沈思秋成为清潇派的掌门。

    而沈夏凉喜欢沈雪阳,故追随沈雪阳的身影,也一同离开了清潇派。

    清潇派便成了如今的模样——冷冷清清。

    自从沈雪阳和沈夏凉的离开,沈思秋经常一个人待在祠堂里,每每望着师傅和师母的灵牌,她内心空空荡荡无处着地。

    逐渐的,一个人憋久的心慢慢抑郁了。

    她熬不过又一次的花毒发作。

    其实能够理解沈思秋的心理,她在清潇派长大,从小师傅告诉她,她的亲生母亲叫朱倩,虽然是江湖女魔头,但毕竟是她的亲生母亲,每年祭祀她都要祭拜。

    八岁那年被掳走之后被谢一尘放置在一间隐蔽的院落,差不多独自一人生活了八年。谢一尘有来看她,更多时间她一人独处。

    她不知道为什么谢一尘掳走她后没有将她杀死,而是把她隐藏起来,不被任何人找到。

    谢一尘有时候定定望着她,眼神透过她好像在看谁。

    有时候莫名其妙生气,又莫名其妙散发悲戚的气息。

    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,鬓角竟然开始有了白发。

    她听闻元宗派多方势力在拉扯,内部已混乱不堪,派内很多人想要夺取谢一尘的掌门之位,估计是这个让他困扰吧。

    沈思秋想错了,她发现一个秘密。

    谢一尘像往常一样过来看她,看了她后独自坐在院落里用酒灌醉自己。

    深夜虫鸣声响,沈思秋没有睡着,她偷偷站在谢一尘的身后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呵呵……”谢一尘对着酒瓶笑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吗?她越来越像你了……不对,也越来越像我了……”摇头晃脑,胡言乱语。

    “有一种恨,不值得……恨了你这么久,为什么?……难道只有恨才是忽略最真实的感情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是不是也恨我?……恨好,恨好,起码你还记得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呵呵……”谢一尘突然站起来摔掉手中的酒瓶,“朱倩!为什么她是你的女儿……也是我的女儿……”

    “嘭”酒瓶摔碎的声音。

    沈思秋的瞳孔猛然收缩,她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一尘的身影。

    她居然是朱倩和谢一尘的女儿!

    谢一尘还在痛哭流泪,沈思秋慢慢踱回自己的房间,躺在床上用棉被盖住自己,像一只窝在自己坚硬壳中的蜗牛。

    回到清潇派的沈思秋得知谢一尘已死,她被中了花毒,每次发作被折磨到当场快要死掉。接着又面临师傅和师母之死,师兄和师姐的责怪以及离开,然后在没有人治愈她的情况下沈思秋悲剧地陷入死胡同,觉得什么都是自己的错。

    终于有一天借着花毒发作,她选择离开了人世。

    沈思秋短暂的一生回忆完毕,现在的沈思秋缓缓叹口气。

    世界这么美好,傻姑娘才选择离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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